八十年代末，我被分配到一家國企。廠子效益不好，因而工作節奏很舒緩。到了秋冬季節，每天中午，女同事們就在空地上曬太陽、織毛衣。下午上了班，仍有許多人在科室、車間偷偷織，勞資科奉命多次進行集中查處，然而扣獎金也擋不住她們織毛衣的熱情。

　　織毛衣何以對女同事們有如此吸引力？一來通過比毛衣的花樣、編織技術，能體驗到某種成就感；二來那時候沒有空調，女同事們通過織毛衣分散了對寒冷的注意力，冬季下午早退者似乎比男同事少。

　　到了九十年代初，編織機開始流行毛衣童裝批發浙江。織毛衣不再是女性專利，我們科長老馬居然成了遠近聞名的編織大戶。他和他老婆下班后各搖一臺編織機，奮戰到深夜，據說一個月可以搞到一千多元外快，老馬成了我們這個窮廠里先富起來的人之一。

　　后來，作為大齡青年的我終于有了女友。女友比我小許多，屬于最早一批80后。她們這代城市女青年，大多不會織毛衣。這讓我母親頗為憂慮，以往我的毛衣都是她老人家織的。可是慈母已經老眼昏花，手中線都穿不進針眼了，織毛衣更是力不從心。

　　好在婚后，毛衣并沒有成為問題，因為岳母是織毛衣高手。她從每年夏季就開始為我們織毛衣、毛褲，從款式到圖樣，都能讓人贊嘆不已。然而和岳母相識不到五年，她就離世了。離世前，她交給我和妻子每人三套毛衣、毛褲，似乎早已為她離開的那一天做好了準備。

　　如今岳母給我們織的毛衣褲都已經脫線了，我們仍保存著。現在網上什么價位的毛衣都有，反而是周圍很久沒見誰在織毛衣了，倒感覺有些失落，時常還回想起那個全體成年女性幾乎都織毛衣的年月，毛衣真可謂萬紫千紅，每一件都有著獨特的個性……